南方印象:林道秘境記錄

「你幾個了？」
這四個字大概是我近來收到最多的問候。

 
「請跟我來！」
領著這位年過四十的女老師前往面試地點時，我輕輕地跟她說。

  
“All good things come to an end.”
我是在校園的洗手間牆上瞥見這條英文諺語的，泛黃的紙張上仍可清晰辨識「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的中譯文，同時伴隨著「啊，原來這句話用英文是這樣說的」詫異於一側。

 

我是在校園一角遇見那位當紅的女作家兼電視節目主持人的，對於她的到來我事先並不知情，只是很禮貌的跟她微笑點頭( 這樣的舉止大概我在這個環境下所學得一條名為盡量不要得罪任何人的潛規則吧 )，她回我熱切的笑容。也許是電視鏡頭把她的名氣和身形都放大了，以至於當下只覺得這個瘦小的女子好像有那麼一點眼熟。

「凹：低於周圍或縮進去的。」教育部的國語辭典這麼解釋。

 

關於「追隨」這件事，我並不是這麼清楚，我只約莫知道有這麼固定的三五位朋友會於夜晚在這裡聽沉我的嘮叨、於凌晨爬梳我的前半生，甚至依四季跟我瀏覽一樣的人生風光。

  
今年花季來得晚，單車客卻早早上山。儘管撞見花開並非於五月天裡上山的唯一理由，然而，就像四季與陽光和沙灘為伍的南方旅人隻身流浪北國時，對於今年的第一場飄雪總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 ─ 或撫、或聞、或聽、或嚐…
直到雪停了，旅人才明白異鄉永遠不會變成故鄉。

 
「妳看過山楂樹之戀這部大陸電影了嗎？」
「沒有呢，我比較喜歡看科幻片或是動作片，就怕看完文藝片會哭到不行哪！」

 
一直，我以為「再見」這兩個字其實折射了太多的歧義，或者說，隱含了過於模糊的語義 ─ 究竟之後是要「再見一次」呢還是「永不再見」？
不得而知。

 
我欣賞有才華的人，聽說妳也跟我一樣。
先說說我的好了。

當光著腳丫子踩在細軟沙灘上不再只是個遠方的夢想時，我們一行人選
擇在冬末南方揮霍著僅剩的一絲青春( 若還可以這麼說的話 )，只為了

服務生很刻意地在熱咖啡上面灑滿巧克力粉，在杯盤尚未狼籍的時候，散落的棕色粉末滿盈了人們對幸福的小小幻想，好似旅人期待著異鄉的一場初雪，雪花落在掌心的浪漫時刻，才驀然想起故鄉的海風總是伴隨著鹹鹹的味道，他們說那就是思念。
於是，妳開始學著很專心地啜飲眼前的一杯咖啡、很專心的看看窗外的一個午後、很專心地想起了遠方的人們…

那是一雙手風乾的雙手，皺縫之下沉澱著泥土的氣味，指尖之上殘留著爬梳果樹的痕跡，合掌之間，她祈求歲末果實的豐收。
果子確實也紅了，彷彿說好似的一起離開那片園子 ─ 或手採、或刀剪、或鳥啄、或回歸塵土…

關於妳的模樣，我已經鮮少去想像了，有人說那就是習慣，我卻以為是距離過
於遙遠。

阿麟明‧巴卡勒法 Alim - Pakaleva.

說好會回來看妳的。而我真得來了。
天未亮，入秋後冷冽的東北季風讓人醒不來，彷彿多賴在被窩一會，軀體就會累積多一些冬藏，而後壯大了自己的惰性。然而，清晨五點五十分，我的雙腳連同三腳架卻早已深陷在眼前這片寂寞的沙洲裡頭，如同妳迷藏般的身影總是讓人無法自拔。他們說黃昏時候的妳真是美，我卻想看看素顏的妳是什麼模樣。

清晨七點鐘，就在我騎著單車朝著山腳下前進，並準備依約履行那今年似乎無法達成的百登北大武計畫時，遠山卻是一片模糊，或者說，透過我的偏光太陽眼鏡，我實在分不清楚等在前方的是霧還是雨。
或許是因為惱人的秋颱仍眷戀著南方，於是，我突然停了下來，躑躅。

 

「你趕快過來系辦公室一下，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説！」系助教在電話一頭催促著。

正當我以為南方的雨季已經結束之際，午後的遠山又傳來幾聲悶雷，可以想見，約莫再過半小時吧，雨水又會像女孩那幾回不爭氣的眼淚般宣洩而下，兩行淚溫熱的是臉頰，永無止盡的雨季依偎著南方，猶似一對怨偶說來就來、說走卻又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