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愛喝酒的人。這種體認早在我國小三年級的某個夜晚就被啟發了。
那時我正在老舊房間裡寫家庭作業,同時奮力的抵抗如神風敢死隊衝向我的蚊子,我不知到底是飛蚊還是桌下的蚊香把我搞得煩躁異常。突然,三合院的廣場一陣吵鬧哭吼聲,我彷彿從深厚濃霧中探頭出看看這個世界發生什麼大事了。原來,喝醉酒的叔叔把仍在發動中的偉士牌摩托車摔在地下,坐在地上,像個小孩般地奶奶要錢,五官幾近扭曲的奶奶則拿著掃帚使勁地揮打他,頓時,只見姑姑嫂嫂們分成兩群人馬陣住兩方,這場曬穀場拔河沒持續太久,然而,那一幕,那一夜,我第一次知道「酒」這個東西使叔叔失態,讓奶奶失智,當然,也讓整個大家庭,失望。
往後的日子裡,廚房的米酒(後來,我才知道父親常把它裝在寶特瓶裡帶去田裡偷喝,當然也在田裡工作時發現肝病)、部隊弟兄愛喝的保利達B(通常他們會在裝甲車掩體裡,把保利達B摻了米酒狂飲,這樣的痛快讓他們在被關禁閉時特別懷念)、客廳酒櫃的洋酒(去年過年大掃除,我才發現這些洋酒是未開封的,那麼我更確定父親只偷喝米酒了)、金山鴨肉的台灣啤酒(那夜,一人一罐金牌啤酒擺在旁邊,無關兄弟義氣,只為裝大人)等,這些黃湯猶如一瓢瓢的水,淋在我心中對酒的厭惡種子上,然後,長出一朵罌粟花。
叔叔今天出獄回來,兩年前他因為酒醉犯下全家族都不會原諒他的錯誤,他不會看見這篇的,但是,我祈求他,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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