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印象:林道秘境記錄

一切美麗得從路邊用黑色麥克筆寫著「高山高麗菜一斤25，要買叫一下或自己拿…」的小告示牌開始。
大夥從酷熱的屏東穿越傾盆雷雨的南迴公路，抵達無雨又帶點微涼的太麻里金針山上已時過午後了，整台車猶如剛滑出加油站的洗車隧道，人車皆清爽。
其實我們也不知道為何要瘋狂到當天來回屏東與太麻里之間，大概就只為了和報紙副刊照片上滿山谷的那一片深橘色相遇。
如同很多飯店或是民宿網頁上對於住宿相關設施所呈現的夢幻圖片，往往到了現場掀開糖衣之後，只剩滿佈的灰塵與昏暗。事實上，在我們往山上的途中，大夥心中的疑惑是和海拔成正比的。搖下車窗，眼前除了略冷的空氣和青色的山巒，哪來的那一片金針花海？是我們錯過花期了嗎？還是迷路了？
「7月29日，金針花開了」─沿路上的橘色羅馬旗這麼不斷地重複放映著。
直到看見那歪斜的黑色字體小看板。
「上面寫說叫一聲？叫誰啊？」L摸著頭腦想不通。
L的聲音在靜謐的山間頓時被放大了無數倍。隨即一位中年婦女即從鐵皮屋搭的庭院中走出來。
「要買高麗菜還是要看ㄈㄚ呀？」婦女的聲音異常宏亮。
聽她把每個字都用幾近上揚的音唸出，並且把花唸作ㄈㄚ時，我們知道她是外籍新娘─從頭到尾都不斷地微笑的婦女。
「要看ㄈㄚ來我們家後面看呀，很多很美的呀…」婦人這麼說的同時，食指並往她家後面的山頭指去。
她每句話皆以「呀」結束的獨特口音像極了我車上那只發出不自然人聲警告的測速器，儘管有點不真實，但是就像我總會在雷達照相儀前踩煞車般，大夥就這麼乖乖地遵照她的指示，把車停在她家裡的院子裡，而且完全免費參觀。
打個照面才知道她來自越南，嫁過來台灣後已經待在山上兩年多了。婦人指了賞花路徑後，就把我們打發而進屋去照顧嬰兒了。
儘管整座山頭的金針花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這麼壯麗(或許一早就被農家採收)，但是氤氳霧氣和蜿蜒山徑卻成就了我們的好心情，彷彿這是四個人獨享的秘密花園。
下了山回到庭院，婦人又開心地走了出來，臉上盡是一種很肯定我們都得到視覺與味覺滿足的驕傲感，儘管她曾是來自另外一個國度，笑容的熟悉度卻是和鄰居相去不遠；而我也不禁想著：能待在這樣空冷絕美的境地，對婦人而言，或許我們才是來自另一個充滿俗事煩擾國度的人。
道別準備下山時，天空飄起了碎碎雨點，五行歪斜字體的小告示牌依舊佇立在婦人家門前轉彎處，宣告著美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