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印象:林道秘境記錄

「世界上有一種旅行，是會讓孤獨的人更加孤獨的，這種旅行叫做畢業旅行。」
清晨七點鐘，我的眼神在紐約洋基隊的比賽轉播與報紙頭條之間跳換著，同時還配合著嘴巴無意識又規律地咀嚼著三明治。當我瞥見副刊的這幾行字時頓時有種醒了的感覺，倒不是因為手中的左岸冰咖啡，而是過往的那些畢業旅行經驗突然像是把眾多水果混雜打在一起，那滋味營養著我漸漸老去的記憶。
對我而言，每一次的畢業旅行不僅是一段同窗情誼的結束，也是另一個畢業旅行的開始，這樣的環扣會直到老到不能再當學生為止才會脫鉤。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得參加畢業旅行，就像我們未必都參加過成年禮，終究，我們還是長大了。
到現在，我還不知該不該把幼稚園那一次算到我的畢業旅行紀錄裡─那是一段沒有遊覽車也無須過夜的旅程，目的地就在離幼稚園約五分鐘路程的小小日式火車站，大人們總愛用客語笑說那就是所謂的「繞廁所」。那一天，廁所很空，沒有旅人也少了火車，若說當年我的小小步伐還能丈量出什麼的話，我會知道旅行和遠足之間還差好多步。
國中和高中的畢業旅行就沒太多記憶了，約莫記得就是一票人到一個陌生的北方城市，然後盡量讓自己在夜未央之前和同學們在街上、在飯店、在熙攘的都會裡努力醒著，好讓自己在無名的瘋狂情緒裡忘掉來自南方的孤單。
真正感到孤獨應該是大學的普吉島畢業旅行了，身為主辦人的我到頭來竟然無法將成員湊成偶數，於是，整整三個晚上，我一個人就在這麼懶懶地躺在偌大的五星級度假旅館內。當四周都寂靜下來後，我看了看四周，明明就有兩大床整齊地列在角落，浴室也擺放了兩套盥洗用具，加上我在進門時也照例對著房間說了：「不好意思打擾了」，但卻還是一個人。
是夜，我明白那是一絲屬於熱帶的空間寂寞。
研究所的畢旅因為颱風的加入而熱鬧起來，四女三男兩輛車就這麼從林口殺到墾丁。我們就像是瘋狂追逐龍捲風的熱衷份子將北方的炙悶甩在車後，然後在颱風登陸的前一天抵達南方。隔天，我們找不到什麼堅強的理由離開，大夥在海邊迎著超大風浪看著陌生的男子衝浪，然後我拿了一支雨傘在上沙灘上刻下稍縱即逝的青春印記。
那天，我知道那是一股關於被半島遺棄的寂寥。
往後，我還是會孤單，因為那叫做一個人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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