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著相機穿過那條小小的巷弄來到這座外牆幾近斑剝的三合院時,迎親的車隊還在路上。為了擔任表妹婚禮的攝影師而讓我有機會再踏進這塊曬穀場。我獨自在角落等著第一聲鞭炮聲響,在這之前,我回想那些曾經遺留在這片廣場上的童年記憶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隨著外婆的逝世而埋葬了。
外頭一陣喧嘩,男方迎娶隊伍來了。
我並沒有很亢奮,畢竟自己和這對新人實在是熟悉不過了,陌生的倒是得拍這樣帶點混亂的場面。
我總是希望自己能在風景照之外多拍出一些不同的樣式,然而,此刻要在眾多親友前方殺出一條路以取個好景實在有些困難。然而,我不會說人生處處是風景之類的,不同的視界其實取決於自己的雙眼。
從我走進三合院到我要離開而拍下這張照片時,坐在一旁的阿婆連頭都沒抬起來過。挑揀那一把韭菜讓她專心了一個上午,我總以為她是整個熱鬧場景裡頭的最牛釘子戶,遺世獨立。
我很想細數阿婆臉龐上的皺紋,看看關於這樣的人生喜悲她是不是已經堆疊而沉澱了;我本來打算讓她對著鏡頭微笑,然後讓她明白她微揚的嘴角如何使得整個畫面更具張力。
然而,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悄然按下快門,一如她靜靜地撿著菜葉。
老婆婆並不會知道我拍攝了她,或許她會允許我這麼解讀這幅無聲畫面:就挑掉生命裡曾有的腐朽吧,剩餘的青春,請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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