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很不自然的姿勢慢慢地褪下了襯衫。坐在我對面的是一位負責替我照超音波的女醫師,或許當下還有比羞赧更重要的事,再說,這裡離急診室的春天還很遠,所以我只能感受著冷氣從頭頂流瀉而下的切確方向,然後盯著掃描所呈現的螢幕。
這樣的空間讓我想到高二那年。有一天,我突然翹了一下午的課,然後花了150元看了兩部二輪片。事實上,除了放映師在片頭播放時曾短暫在後方出現過之外,整個電影院只有我一個人,五味雜陳的冷風從四面八方襲擊而來,我用那只白裡透灰的書包盡力地遮住上半身以抵禦寒風,然後看到第二部電影的中途時,我就睡著了。
完全沒人叫醒我。
事後想了想:會不會我在這裡老死也不會有人發現?
「你開刀完已經經過一個多月了,你還綁著三角巾?」女醫生用很細微的聲音問道。
「骨科醫生說要綁三個月,所以我就沒拿下來了。」
依稀記得我是這麼回答她,然而,在我低弱的聲音背後,我卻遇見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被大人問「這麼大了還在吸奶嘴啊」的窘蹙,那種不知所措在那兩人獨處的小小空間裡不斷的被放大,然後整個超音波室只剩下掃描器滑過我手臂而留下的冰涼感。
螢幕裡呈現手臂肌肉組織受損的模樣,儘管我無法專業地解讀,在那黑白交錯的畫面底下,我應該可以體悟到掃描器在肌膚上刷過而生的疼痛感有多強,復健就有多長。
約莫三十分鐘完成掃描後,整個空間又明亮了起來,就像電影院播畢,燈光全開的那霎,終究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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