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印象:林道秘境記錄

那是一條不甚筆直而且風沙狂亂的大馬路，也是學校聯外的主要通道。一路走去，短短不到三公里間就聚集了四間加油站，在這空曠的小城鎮，它們像是四個挺著啤酒肚的大漢，各自佔據著自己的地盤。
通常，我都固定光顧那間位於超商旁的加油站，其實，這並沒有很特別的理由，可能是每次我進站時，都會有工讀生像機場塔台般正確指引我方向，不會像其他間加油站，總讓我很滑稽地表演如賽車場上左右暖胎的動作。
當然，這間加油站洗車機所展現出來的效率也是讓我維持忠誠度的原因。雖然要多付20元，但在那短暫的三分鐘洗車時間裡，我把音樂聲轉大、擦拭了儀表版、稍微整理一下車內，那場景就像小時後無數的颱風天的夜晚，外面的風雨交加和室內的寂靜無聲成了顯明的對比，只剩燭光搖曳。
不像一般的洗車機總是用兩三位工讀生在擦拭車體，這間加油站洗車機的出口總是那位表情安詳的老先生在服務。因為機器已經在最後一道程序將車子擦乾了，所以老先生只要負責擋風玻璃和照後鏡即可。
那位瘦弱的老先生總用一種幾近打太極的姿態在我面前表演著，雨刷提起放下之間，全然不急不徐。坐在車內，我常想著：他年紀這麼大了，為什麼還做這麼粗重的工作？擦拭休旅車或箱型車對他而言不會很困難嗎？
這些疑問也隨著車在軌道上慢慢滑出而輕輕地把我帶回退伍後在加油站打工的那段歲月。
那時，洗車擦車完全是由一個人獨力完成，別以為那種炎炎夏日能夠站在洗車機旁涼快是件樂事，當球鞋裡面都裝滿水、衣服濕了又乾時，若剛好又有一輛休旅車進站，那種爬上爬下的艱辛其實跟登山很接近了，差的只是高度跟身上的負重。尤其當客人還會從車內指點著擋風玻璃示意我某個地方沒擦乾淨時，我當下很想客串成蝙蝠俠，直接踢爛玻璃，把那傢伙從車內揪出來扁他一頓。
所以，我完全尊重那位老先生的。即使他有時候還是會留下水珠在照後鏡上，出站時，我總是和他微笑點頭道謝，並且從照後鏡中，看見當年在艷陽下自己滿身大汗的身影！